第五章 忆旧游
frisep1610:08:12cst2016
沈萱打量着熟睡中的谢羽依：“目测一下，以榻的高矮而论，若当时卧在榻上的是你，那么当时那一箭射中谢姑娘左肩窝的位置，便是你……”他忽然停了下来，两个人两道锐利的目光相遇，便似闪电在一瞬间交击出的火花。因为，他们同时在一瞬间明白一件事，那一箭若不是射中射羽依，便是射在顾倾城的左心房，——而左心房，就是心脏的位置！
如果那一道纯金之箭，破水而出，一箭射碎顾倾城的心脏，他此刻是不是已经是个死人？
而普天之下，又有谁敢杀死顾倾城？
哪怕一击不中，以藏镜人可以藏身于镜的诡异身手，他亦可全身而退。若不是沈萱忽然出现在船上，他甚至有机会挟住谢羽依再杀顾倾城一次。
能够知道顾倾城乘船游湖路线和倚榻而歌的习惯的，必然是他非常亲近的人，而能够拥有如此足与顾倾城匹敌的武功高手，天下又能有几人？
船在西湖上轻轻荡漾，湖心的月亮也在随波荡漾，合了又碎。这静谧的夜晚，星光如同情人温柔的眼波，卧倒在一湖荷花中，人便要不自觉的沉醉，在这一湖荷香中悠然睡去。
沈萱和顾倾城并排躺在甲板上，头枕着臂膀，仰望满天的星光。星光一闪一闪，象是知道所有的秘密，却不说话，只是对他们俏皮的眨着眼。
船上有酒，却早被顾倾城搬了出来，两个人拿着壶，你一口我一口仰头浇下，眨眼喝了个精光。两个人都有几分醉意，将酒壶抛在甲板上，开始漫无边际的唱着歌。
顾倾城唱的是：“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沈萱便笑他：“定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细思一下：“北方有佳人，这姑娘定是家乡在北方……”
顾倾城连忙打断：“我是江南呆得久了，忽然想起那些在北边的日子……”沈萱便用一种溢满豪情的北方调子唱：“苍茫天地远，风吹旗焰荒。唯有南飞雁，声声断客肠。归去是何年，山连逻逤川。苍黄曾战地，空阔养雕天。常飞侵夏雪，何处有人家。只应寒夜梦，时见故园花。”
歌声刚落，顾倾城便连连击掌：“好！”将手与沈萱对掌一击：“真是豪情壮阔的歌声，叫我想起了大漠上的那一弯冷月，奇瑰而雄健，黄沙，雪峰，篝火，弓刀，豪情天膺。”他忽然从甲板上坐了起来，仰头望着墨蓝色苍穹上高高悬挂着的那一轮弯月：“我们相遇的时候，正是在塞北大漠，那时，头顶正好有一轮象今天晚上这样的月亮……”
随着他的语声，沈萱也慢慢坐了起来，点头：“那天晚上的月亮，的确是象今天晚上的月亮一样，看起来那么高，那么远……”
两个人的思绪，都回到了八年前，那个时候，他们才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个时候的顾倾城，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只身孤骑，背起行囊独自深入沙漠。进入沙漠之后，经过两天的炙烤，他才发觉自己竟然迷了路，广袤的沙漠，就如同死寂的沙海一样，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连天黄沙，和起伏的沙丘。
狂风涌起的时候，一个个沙浪向前推动着，不时变换着方向，开成新的沙丘。他在空无一人的沙海迷宫，迷了路。而更加可怕的是，这个时候，他马背上水囊中的水，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滴。
当大沙漠终于褪去了白天的炙热，一弯冷月升起，随之而来的却是夜晚的寒冷。年少的顾倾城终于找到一处避风的沙丘，裹着长衫抵御寒冷。当他抬头看着大漠中的那一弯冷月，心中却不由越来越绝望，干粮和水都已将消耗殆尽，难道他终将埋骨荒漠，永远也走不出这片大自然的迷宫？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歌声，那首歌正是沈萱时常会唱的那首：“苍茫天地远，风吹旗焰荒。唯有南飞雁，声声断客肠。常飞侵夏雪，何处有人家。只应寒夜梦，时见故园花。”他就象是一个流落他乡的孤独游子，在夜晚的沙漠中边走边唱。
他唱的虽是大漠的歌，却是江南的口音。陡然在极北荒无一人的大漠中，遇到一个来自家乡的人，顾倾城又惊又喜，忍不住从避风处站出来向他挥手招呼。
少年沈萱发现了他。与顾倾城不同，他从小就离开了家乡，四处流浪，曾在大沙漠中生活了三年，对沙漠的习性了如指掌。“放心，我最了解沙漠，”沈萱的眼神明亮，挂着自信的微笑：“沙漠虽然是变幻无常的，但大多数时间它都会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扬起一些狂燥的沙尘。等明天太阳一出来，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对于一个经常穿行沙漠的人来说，找到出路并不难。”仰望冷月，少年的眼睛中带上了一缕苍茫：“有时候，我会一个人站在茫茫的沙漠中，想象着它隐没了多少旅人的足迹，埋葬了多少年华。”
顾倾城和他一起仰头望向那轮冷月：“江南虽然繁华，人烟茂盛，可是我却时常会觉得寂寞，就好象一个人穿行在这孤独的沙漠之上，多少人的来去，都终究不过是过眼烟云，谁能最终青史留名。”
两个少年互望了一眼。他们都从那一眼中，看到了对方心里的孤独，寂寞，和不同于寻常少年人的沧桑过往，一见如故。
沈萱凭借着行走沙漠的经验，从漠漠黄沙下捡出了几根被风沙掩埋的枯枝，两个少年生起了篝火，在寒冷的沙漠之夜畅快而谈，就在篝火将尽的时候，他们忽然在沉沉黑夜中发现了两点碧光。
不，那不是两点碧光，而是四点，六点……渐渐的，碧光越来越多，在黑夜中一开一合，如同地狱的冥灵般，全都在盯着他们，目光中充满了贪婪，饥饿，杀戳，与血腥。“那是狼群！”沈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目光随即看向狼群正中的那只狼，它比别的灰狼更加高大强健，两只尖尖的狼耳高耸，极其威严，一双仿佛拥有智慧般的琥珀色眼睛，头和胸的毛呈白色，一身茂密的银灰色长毛之下，结实的肌肉清晰可见。它是头狼！狼群中的领袖，所有凶悍的灰狼，张着雪白锐利的狼牙，却全都在听候着它的号令！
仗着面前篝火的最后一点余光，狼群们还不敢逼得太近，但是它们瞪着顾倾城和沈萱的绿色眼睛，却露出了贪婪的神情，仿佛随时都在等候着择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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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萱打量着熟睡中的谢羽依：“目测一下，以榻的高矮而论，若当时卧在榻上的是你，那么当时那一箭射中谢姑娘左肩窝的位置，便是你……”他忽然停了下来，两个人两道锐利的目光相遇，便似闪电在一瞬间交击出的火花。因为，他们同时在一瞬间明白一件事，那一箭若不是射中射羽依，便是射在顾倾城的左心房，——而左心房，就是心脏的位置！
如果那一道纯金之箭，破水而出，一箭射碎顾倾城的心脏，他此刻是不是已经是个死人？
而普天之下，又有谁敢杀死顾倾城？
哪怕一击不中，以藏镜人可以藏身于镜的诡异身手，他亦可全身而退。若不是沈萱忽然出现在船上，他甚至有机会挟住谢羽依再杀顾倾城一次。
能够知道顾倾城乘船游湖路线和倚榻而歌的习惯的，必然是他非常亲近的人，而能够拥有如此足与顾倾城匹敌的武功高手，天下又能有几人？
船在西湖上轻轻荡漾，湖心的月亮也在随波荡漾，合了又碎。这静谧的夜晚，星光如同情人温柔的眼波，卧倒在一湖荷花中，人便要不自觉的沉醉，在这一湖荷香中悠然睡去。
沈萱和顾倾城并排躺在甲板上，头枕着臂膀，仰望满天的星光。星光一闪一闪，象是知道所有的秘密，却不说话，只是对他们俏皮的眨着眼。
船上有酒，却早被顾倾城搬了出来，两个人拿着壶，你一口我一口仰头浇下，眨眼喝了个精光。两个人都有几分醉意，将酒壶抛在甲板上，开始漫无边际的唱着歌。
顾倾城唱的是：“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沈萱便笑他：“定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细思一下：“北方有佳人，这姑娘定是家乡在北方……”
顾倾城连忙打断：“我是江南呆得久了，忽然想起那些在北边的日子……”沈萱便用一种溢满豪情的北方调子唱：“苍茫天地远，风吹旗焰荒。唯有南飞雁，声声断客肠。归去是何年，山连逻逤川。苍黄曾战地，空阔养雕天。常飞侵夏雪，何处有人家。只应寒夜梦，时见故园花。”
歌声刚落，顾倾城便连连击掌：“好！”将手与沈萱对掌一击：“真是豪情壮阔的歌声，叫我想起了大漠上的那一弯冷月，奇瑰而雄健，黄沙，雪峰，篝火，弓刀，豪情天膺。”他忽然从甲板上坐了起来，仰头望着墨蓝色苍穹上高高悬挂着的那一轮弯月：“我们相遇的时候，正是在塞北大漠，那时，头顶正好有一轮象今天晚上这样的月亮……”
随着他的语声，沈萱也慢慢坐了起来，点头：“那天晚上的月亮，的确是象今天晚上的月亮一样，看起来那么高，那么远……”
两个人的思绪，都回到了八年前，那个时候，他们才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个时候的顾倾城，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只身孤骑，背起行囊独自深入沙漠。进入沙漠之后，经过两天的炙烤，他才发觉自己竟然迷了路，广袤的沙漠，就如同死寂的沙海一样，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连天黄沙，和起伏的沙丘。
狂风涌起的时候，一个个沙浪向前推动着，不时变换着方向，开成新的沙丘。他在空无一人的沙海迷宫，迷了路。而更加可怕的是，这个时候，他马背上水囊中的水，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滴。
当大沙漠终于褪去了白天的炙热，一弯冷月升起，随之而来的却是夜晚的寒冷。年少的顾倾城终于找到一处避风的沙丘，裹着长衫抵御寒冷。当他抬头看着大漠中的那一弯冷月，心中却不由越来越绝望，干粮和水都已将消耗殆尽，难道他终将埋骨荒漠，永远也走不出这片大自然的迷宫？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歌声，那首歌正是沈萱时常会唱的那首：“苍茫天地远，风吹旗焰荒。唯有南飞雁，声声断客肠。常飞侵夏雪，何处有人家。只应寒夜梦，时见故园花。”他就象是一个流落他乡的孤独游子，在夜晚的沙漠中边走边唱。
他唱的虽是大漠的歌，却是江南的口音。陡然在极北荒无一人的大漠中，遇到一个来自家乡的人，顾倾城又惊又喜，忍不住从避风处站出来向他挥手招呼。
少年沈萱发现了他。与顾倾城不同，他从小就离开了家乡，四处流浪，曾在大沙漠中生活了三年，对沙漠的习性了如指掌。“放心，我最了解沙漠，”沈萱的眼神明亮，挂着自信的微笑：“沙漠虽然是变幻无常的，但大多数时间它都会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扬起一些狂燥的沙尘。等明天太阳一出来，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对于一个经常穿行沙漠的人来说，找到出路并不难。”仰望冷月，少年的眼睛中带上了一缕苍茫：“有时候，我会一个人站在茫茫的沙漠中，想象着它隐没了多少旅人的足迹，埋葬了多少年华。”
顾倾城和他一起仰头望向那轮冷月：“江南虽然繁华，人烟茂盛，可是我却时常会觉得寂寞，就好象一个人穿行在这孤独的沙漠之上，多少人的来去，都终究不过是过眼烟云，谁能最终青史留名。”
两个少年互望了一眼。他们都从那一眼中，看到了对方心里的孤独，寂寞，和不同于寻常少年人的沧桑过往，一见如故。
沈萱凭借着行走沙漠的经验，从漠漠黄沙下捡出了几根被风沙掩埋的枯枝，两个少年生起了篝火，在寒冷的沙漠之夜畅快而谈，就在篝火将尽的时候，他们忽然在沉沉黑夜中发现了两点碧光。
不，那不是两点碧光，而是四点，六点……渐渐的，碧光越来越多，在黑夜中一开一合，如同地狱的冥灵般，全都在盯着他们，目光中充满了贪婪，饥饿，杀戳，与血腥。“那是狼群！”沈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目光随即看向狼群正中的那只狼，它比别的灰狼更加高大强健，两只尖尖的狼耳高耸，极其威严，一双仿佛拥有智慧般的琥珀色眼睛，头和胸的毛呈白色，一身茂密的银灰色长毛之下，结实的肌肉清晰可见。它是头狼！狼群中的领袖，所有凶悍的灰狼，张着雪白锐利的狼牙，却全都在听候着它的号令！
仗着面前篝火的最后一点余光，狼群们还不敢逼得太近，但是它们瞪着顾倾城和沈萱的绿色眼睛，却露出了贪婪的神情，仿佛随时都在等候着择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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