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_鲜花盛开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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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方远说:“我在外面吃过了,你先吃。”

  她坐起来,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两只手捧着碗都在抖,他就接过去,一口一口喂她。

  他做这个事情也是自然而然的,像是这么对她做过百遍千遍了,闻喜喝了几口粥,原本凉透的身子就觉得暖和了,热气钻到每一个关节里,让她原本苍白的嘴唇也有了点血色。

  他把一碗粥都让她喝了下去,其间她说够了,他就柔声劝:“再吃一点,就一点了。”像是在啜哄一个小孩吃饭。

  她不知不觉,就把一碗粥都吃光了。

  方远收起空掉的碗,看上去很高兴。

  “我去洗碗。”

  闻喜叫住他:“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顿一顿,说:“我去洗碗,回来说。”

  闻喜靠在床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她很久没这么饱足过了,身子又暖又沉重,这感觉让她想睡。

  但她对自己说,不能再睡了。她要等方远回来,对他说她不该留在这里,她还是要去和袁振东谈一谈,面对面的,有些事情必须得说清楚。

  她现在已经从最初的混沌里醒过来了,有了思考能力,也能够开始分析闻乐在电话里说的那几句话。

  袁振东说他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不可能有孩子,她还记得闻乐的喊声,她问“你和方远究竟干了什么?”,她还问“就算姐夫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骗他?”。

  她没有。

  就算她对乐乐有所隐瞒,但对袁振东,完全没有。

  如果一个人在结婚的时候必须要将自己过去的经历做一次事无巨细的坦白与剖析,那她相信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女都将走不进婚姻。

  更何况袁振东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坦白,十年来他从未对她说过,他是有生育障碍的。

  他让她背负着这个无法言说的愧疚,过了那么多年,又在奇迹发生的时候,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那样,阴沉地猜疑,狂怒地咆哮,最终一手毁掉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条纽带。

  闻喜沉默地思考着,因为失去已经超出所能够承受的范围,反而有了麻木的感觉,只剩下钝痛。

  长时间来,袁振东的种种反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在怀疑她,而与此同时,他也没有与孙小芸彻底分手。

  闻喜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发指,她是怎样迟钝的一个女人,居然直到现在才明白一切。

  而她在受到重创的惊慌失措里,做了最错的一件事情——让方远把她带回了家。

  方远走到卧室门口,就看到闻喜半靠在枕头上,合着眼睛,看上去又睡着了。

  他屏住呼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这画面是他梦寐以求了十多年的,他不想破坏它。

  但她随即睁开眼睛,把头转向他。

  他走过去,把手里拿着的两个苹果放在床头柜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水果刀,打开开始削苹果。

  方远苹果削得很好,果皮从最贴近果肉的部分被削下来,细细一条,宽窄一致,一直垂落下来,像一卷散发着香气的纸卷。

  闻喜看着他宽阔的额头,还有垂下来的长睫毛。

  她多年的梦成了真,但她宁愿自己仍在梦里与他相见。

  “不要削苹果了,我就要走的。”

  他专心地削着苹果,并不抬眼睛,只是回问她:“你要去哪里?”

  闻喜觉得自己喉咙口有一个硬块,哽得她说不出太长的句子。

  “我要去见我的丈夫。”

  他的睫毛平静地垂着,声音也很平静:“他在拘留所。”

  “我知道。”闻喜停了一下,“但我还是要去见他。”

  他终于抬起头来,手里拿着削好的苹果,那简直是个完完整整的、圆润光滑的艺术品,他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碗里。

  “好,现在晚了,明天我陪你去。”

  闻喜微微喘气,她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又不是因为自己,她开始不安了,这样的方远让她觉得担忧。

  她在这有口难言的憋闷里推开方远递过来的瓷碗,尽量让自己坐正了说话。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的丈夫对我有误会,我要当面和他说清楚。”

  “好的,我说过了,明天我会陪你去。”

  “……”

  他说话的时候,用的是一种镇定而温和的态度,正是这种态度令她害怕。

  他让她感觉他已经做好决定,而那决定是绝不会动摇的。

  “方远……”闻喜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我说过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乐乐说袁振东怀疑我的孩子是……”

  “他怀疑孩子是我的,对吗?”他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

  他又反问:“所以你要对自己的丈夫解释,你被他踢掉的孩子是他的?”

  闻喜停住呼吸,他坦荡地看着她,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句话的杀伤力。

  “方远……”她彻底软弱下来,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仍旧把她带回来了,“这样是不对的,我不能让你被人误会。”

  他缓缓说:“你确实有过我的孩子。”

  “……”闻喜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就好了,她多想回到十多年前,回到她与他还没有分开的时候,如果她知道这十多年她和他将要经历的一切,她一定不会再选择离开,就算被整个世界不齿与嫌恶,至少她还与他在一起,至少她还有机会让他在那个孩子消失之前知道他的存在。

  十多年前流产的时候她已经有孕三个多月了,也已经毫无保障地流浪了两个多月了。离开郑回姨婆家时她曾天真地以为能够依靠自己独立生活下去,但现实却是她重复了过去的颠沛流离,又在饥寒交迫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那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婴,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他的模样,也曾无数次在梦里拥抱过他。

  他一定会有方远的眼睛和浓眉,还会继承他笑起来的样子,她将在他身上倾注自己所有的爱,她应该知道自己会失去他的,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用什么去照顾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呢?

  医生说她可能会失去再做母亲的机会,她从来都没有因此怨恨过任何人,她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的,但老天与她开了多么残酷的玩笑,多年以后又让她奇迹般地有了第二个孩子,然后宿命那样,又失去了他。

  而她在十年里对袁振东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感情,也同时被打碎了。

  但她从没有想过,将方远拖进这一场荒唐的黑色闹剧里。

  她要是没有那么不加思考就好了,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她就该坚定地要他离开,即使她要被闻乐当面质问,即使闻乐因此得知一切,从此再不把她认作家人。

  她的出生就是一个最大的诅咒,再怎么逃避都是没用的,在一连串因她的出生而导致的人生悲剧里,最无辜的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闻喜抿住嘴唇,下定的决心令她嘴角平直。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发生的一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要去见袁振东,他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想待在你家里,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方远仍旧用那种镇定而温和的神情看着她,面对她严肃的表情,他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

  “你撒谎。”他说。

  “什么?”闻喜整个地怔住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撒谎。”然后站起来,坐到床边上,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闻喜想说话,但她的呼吸错乱了,窗外已有稀疏灯火,最后一点暮光把他们俩抱在一起的影子打在白色的墙上。他用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她可以感觉到他长长的手指插进了自己的头发。

  他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他可以感觉到她薄薄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你在骗我,我知道,不过没用了,小喜,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袁振东在拘留所待了二十四小时以后就被放出来了。来接他的是他大哥袁振北,还有他带来的律师。

  拘留所里的警员十分不屑地在表格上盖章,袁家的律师还在重复:“我的当事人使用的是外交护照,你们无权这样随便拘留他,我们可以申请行政复议。”

  警员停下手中的动作,双眼向上翻了他一眼,冷冷道:“那你申请一个啊,我还真没见过行政复议呢。”

  律师张了张嘴,袁振北就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简短道:“别说了。”

  幸好这时候袁振东也被带出来了,警员冷哼了一声,把没收的一纸袋东西倒在桌子上。

  “点点,别少了什么,又有人要告我们。”

  袁振东在拘留所里待了一日一夜,下巴上胡楂一片,两只眼睛都凹进去了,整个人都是皱巴巴的,像一件被扔在地上的破衬衫,还被人踩过几脚。

  他对着袁振北叫了一声“大哥”,声音都是嘶哑的。

  袁振北皱了皱眉头,也不多说,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签字,然后搂住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袁家的律师也跟着走了,留下那年轻的警员冲着他们的后背又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哝:“外交护照了不起啊,有几个臭钱就能打老婆?就你这种人,总有一天进监狱。”

  袁振北带弟弟上了车,关上车门才说话:“先回去洗个澡,一身味道。”

  袁振东萎靡地靠在车门上,两只眼睛看着大哥,终于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大哥,小喜骗我。”

  袁振北冷下脸:“不许哭,我飞十二个小时到这里来不是看你哭丧脸的,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先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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