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渡念(四)_何以渡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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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渡念(四)

  小乞丐拉着司妍钻进暗巷。极为狭窄的小弄堂只能容一个人通行,弄堂两边都是简棚搭的房子,屋檐如狗牙参差不齐,忽高忽低。拐角旮旯里都有股尿骚味,有人正立在墙角解手,听到脚步声也不知回避。

  “到了,马上就到了。”

  小乞丐指着前面。小弄堂的尽头有一道光,这光犹如暗黑中的灯塔,绝望里的希翼。

  司妍踩进这道光里就回到繁华的南京路,行人衣着光鲜,即便穿着普通,至少都是干干净净的。她回过头,不易被人察觉的弄堂隐在角落暗处,那小乞丐站在弄堂里,不敢或没资格涉足这片光亮中。

  “你以后不要来这里了。”

  说罢,他调头跑了。

  不知这是警告还是劝诫,当司妍缓神往弄堂深处看去,小乞丐已经没影了。

  司妍叫来黄包车回了家。一路上,她都没与萧玉说话。斗转星移,皇帝都成总统了,这破鸟依旧喜欢惹事生非,学不会过清静日子。

  回到家后,司妍把鸟笼往地上一搁上楼换衣裳。萧玉知道她生气了,便贱兮兮地凑过去讨好,以乌黑小爪轻挠她的手背。

  “小四儿,生气了?”

  他不挠还好,一挠就把那流氓的脏血蹭上她雪白的手背。

  司妍看着手上一道朱砂似的红,很不满,再看看这千年脱不了贱骨头的臭鸟,更加烦闷。她眯起眼哼笑两声,道:“今天你别吃饭了。”

  萧玉一听急了,连忙飞起来围着她转。

  “昨天还说炖鸡汤的呢!鸡腿我要吃鸡腿!”

  司妍不搭理他,取来块布把手脏血拭去,然后进灶间拿米、菜、小点全都锁上且吩咐月清:“不许给他弄吃的。”

  月清低眉顺目,不过眼睛却在左瞧右看很是为难。萧玉朝她悄悄眨几下鸟眼,她歪头想了又想,还是按照司妍的吩咐做了。

  白鹦哥脑袋上一簇黄毛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司妍故作无视,打开灶间门。

  门后已是另一个世界,天空犹如夜海,暗得不透一丝光亮。她走到客栈里,点燃桌案上的莲花灯,然后细心打理起客堂。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这里依旧是老模样。有多少人坐在此处喝过酒,有多少人与她聊过天,

  第(1/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都记得很模糊,不过有一个人司妍始终没忘,他姓王,单名一个“楠”字,差丁点儿他就成她夫君,差丁点儿他不用枉死。

  司妍看着角落那张旧案不由凝神,百年之前,她与王楠曾坐在这张桌上喝酒聊天,他魂魄不全,没能认出她是谁,只一个劲地在说“我娘子”。想到此处,司妍沉寂的心起了一丝波澜。

  巡视一圈,这桌椅摆设都太陈旧了,细缝里都嵌着光阴的气味。司妍不喜欢念旧,思量着是不是也要赶下时髦,把这些都换成西洋款式。正当想着,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呜咽,断断续续像是呼救。

  对了,来客人了!她差点把这要紧事给忘了。

  司妍提灯上楼,刚到走廊就看见林业昌歪躺在门口,身上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块布。

  这林业昌一见有人来,扭动得更加厉害了,像条蚕宝宝一蠕一蠕地爬向司妍。

  “救……救命……”

  他呐喊,可惜嘴里的破布减弱了气势和音量,听起来就是一团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司妍见之蹲身把他扶正,拔出他嘴里的破布。

  林业昌狠狠地吸上两口气,犹如抓到根救命草,十分激动地说:“姑娘,这里是家黑店!你快点带我出去,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黑店,什么黑店?”

  司妍像是不懂。林业昌左盼右顾,极为警惕。

  “孙二娘的包子店!”

  “我不卖包子。”

  司妍莞尔而笑,她刚说完,林业昌的脸就青了,像根尖椒似的,上面还挂着水珠子。缓神片刻,林业昌顿时拧起浓眉,似乎是摸清这里门道,大义凛然地说:“我是不会屈服的!无产阶级是无所畏惧的!你们想杀就想,想剐就剐,我不会说一个字!救亡社万岁!救亡社万……唔……”

  司妍捡起破布,在他叫出最后一个字之前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耳边顿时清静了,司妍拍拍双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瞅着林业昌,冷且无情地抛下句话。

  “没有救亡社,你已经死了……死于话多!”

  话音刚落,她就转身离去,似乎懒得打理这愣头青。

  林业昌呆若木鸡,见她下楼,他不甘心地吼叫挣扎,而她像听不见似

  第(2/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的,连都头没回。

  我死了?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去旅店的路上……我明明……

  冷静之后,林业昌被疑惑缠住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按时间带上那本蓝册子去旅店找陈先生。

  这蓝册子是陶师兄失踪前托他保管的,里面记了许多人的名字,还有一个地名。陶师兄在信中千叮万嘱,一定要将这本册子交到陈先生手上。他明明遇到那位陈先生,接下来……

  接下来的事,林业昌不记得了。

  林业昌恍然如梦,他觉得自己正飘浮在红色的海里,海水很冷很冷,他的体温正被它一点一点抽走……

  “你是小陶吧?我姓陈。”

  “陈先生您好。我是陶先生的师弟,陶师兄来不了了,他托我把这本册子交给你。”

  “好,好!快点进来。”

  ……

  半梦半醒时,林业昌看到自己进入一道门,紧接着有块黑布从天而降,蓦然蒙住他的脑袋。

  有股很刺鼻的药水味,是乙、醚!化学课上学过!

  他不能动了,也不能呼救!他听到有个很低沉的男声,慢条斯理地笑着道:“陈先生,多谢你了。古人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份心意,我们先生收下了。”

  先生?哪个先生?

  林业昌从梦境中慢慢缓回神,旅店不见了,人也不见了,他置身于“孙二娘的包子店”,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红,这红来自手腕的一道口子,犹如泉水潺潺像外涌。

  林业昌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林业昌喝过洋墨水,在燕京大学时他曾去日本修学,还参加过化学研讨社。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认为人死之后就是质变,身体化作土或碳。

  中华尚未崛起,他怎么能死了呢?林业昌心中有念,还渴望为国做番大事,而如今他就像很多牺牲的无名之辈,甚至连史书上都不会记载他这么个人。

  他没成为英雄就这样死了,更重要的是死前没能完全救亡社赋于的使命,不明不白地死了。

  林业昌心有不甘,扯开嗓门大声呼嚎:“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在?”83中文网<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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