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_艳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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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苏若华瞧着陆旻那意气风发的脸,低低叹息了一声。

  今日这消息传扬开来,后宫之中又要掀起波澜了。淑妃等人,原就将她视为妖孽,再有此事,怕是各个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偏偏,眼前这位皇帝,毫无半分自觉。

  倒也是,他如今手掌生杀大权,又怎会与她易地而处?

  陆旻听她叹气,抬眉问道:“怎么了?”

  苏若华不想扫他的兴致,只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太妃娘娘那边,不知新来的人能不能服侍的好。”

  陆旻却有些不大高兴,轻哼了一声:“你倒还真是眷恋旧主,都到朕身边来了,还念着太妃。你且把心放肚子里吧,难道除了你,太妃手下一个像样的人都没了不成?”

  苏若华不过借太妃来遮掩一二,也并非真正担忧,听陆旻这般说来,不过一笑了之。

  陆旻望着她,明知她是没有说实话。

  他二人相伴多年,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她心里想些什么,自己会不知道么?

  当下,他倒也不戳破,端起酒盅轻抿了一口,方才说道:“今日此事,朕是蓄意重罚。”

  苏若华不由抬头,看向陆旻,半晌轻轻问道:“皇上,为何如此?”

  陆旻神色淡然道:“朕是要让六宫皆知,你在朕眼里,便是与旁人不一样。朕格外的珍视你,若有敢肆意冒犯欺凌的,必然重惩!此后,朕倒要瞧瞧,还有谁敢欺负你。”

  早在当初,他还是皇子时,便在心里如此赌咒发誓——待将来自己独立门户,称王开府时,必然不会再令她受半分委屈。

  如今,他甚而当上了皇帝,手握天下。他的心上人,自是要高高在上,谁也不能侵犯。

  至于往昔□□那些所谓不成文的规矩,什么君王雨露均沾,要一视同仁,好不让宠妃为六宫怨恨,成众矢之的。

  陆旻对此言,从来嗤之以鼻,分明是自己没有本事,连喜欢的人无力庇护,方才扯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再则,他深刻以为,奉行此理的男人,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喜欢那些所谓的宠妃,不过是想要满园皆春,又要安抚群妃,这方想出这么一通鬼话来。

  他又不同,他只眷恋苏若华一人,何必管旁人怎么想?

  这后宫,也是那些女人自己挤进来的,不是他招来的。

  苏若华听了这话,鼻中有些酸意,心头更掠过一阵近乎于颤栗的甜美。这便是帝王的恩宠么,一颦一笑,一喜一嗔,都牵动这旁人的祸福。

  不自觉的,她的双手有些微微发颤。

  她垂首遮掩着失态,低声道:“奴才多谢皇上的回护。”

  不管将来陆旻待她如何,至少眼下,她是开心的。

  陆旻却蹙眉道:“又这么叫了,朕说过多少次,没有外人,就不要再称呼自己是奴才。”

  苏若华倒也不再倔强,含笑轻轻应了一声。

  用过晚膳,陆旻吃了一盏茶,略歇息了片刻,又到东暖阁里去批阅奏章。他掌权时日不久,正是稳固统治的敏感时期,万事不敢懈怠。虽满心急着同苏若华亲热,却也只能熬着性子,先处置正事。

  好在,如今人就在眼前了,看她替自己忙忙碌碌,倒也解了相思之苦。

  苏若华倒是毫无察觉,依旧尽心尽力的陪侍。

  好容易到了就寝时候,这服侍皇帝洗漱,不是她的差事,李忠也没交代。苏若华看着这里已没自己的事了,便回了体顺堂。

  一进体顺堂,露珠与芳年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都说道:“姑娘当差下来,服侍皇上一定辛苦了。已预备好了热水,给姑娘净身解乏。”

  苏若华只觉天气还冷,不大想浴身,便说道:“天气不热,不大洗也罢,梳洗一番,就睡下了。”

  芳年没有说话,露珠倒是抿嘴一笑:“姑娘,今时不比往日,您还是洗洗的好。”

  苏若华看她笑里有话,只觉奇怪,但转念一想,自己前次洗澡已有两三日了,白日又从甜水庵回来,车马颠簸,难免沾染些尘土,如今又是在御前当差,万事还是谨慎为上,没得叫人抓把柄,看笑话,便点头答应。

  露珠与芳年,连忙去布置,张起屏风,抬出楠木浴桶,倾倒了热水与玫瑰香露,便要服侍苏若华洗浴。

  苏若华早年在家中也是被人伺候惯的,进宫虽为奴多年,但当了掌事宫女之后,身边也有人服侍,倒也不觉如何。

  露珠一面替她擦洗身子,一面低声赞叹道:“姑娘,您当真是生了一身的好皮肤,这样细腻白润,莫说瘢痕,就连一颗痣也没有,委实罕见。说句不怕冒犯的话,奴才也伺候过几位主子,可从未见过一个如您这般的。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这阿谀奉承之言,苏若华听过,甚而她自己往年也没少说过,倒也并不见怪,只是问道:“看你年岁不大,竟已服侍过几位主子了?”

  露珠说道:“姑娘别瞧奴才这样,先帝在世时,奴才就进宫服侍了。奴才跟过于宝林、宋才人还有一位柳选侍,只是后来先帝归天,主子们都去了南宫养老,奴才方又归了内侍省调派。”说着,她又笑了起来:“如今能来服侍姑娘,是奴才三世修来的福气。”

  苏若华听了她这一番话,心中方才了然。

  难怪年纪小小就这样油嘴滑舌,老于世故,原来也算是宫里老人了。算起来,自己入宫的时候,倒还小她一岁呢。

  她说的那三位嫔妃,都是先帝晚年时才入的宫,还没能侍奉两年,先帝驾崩,她们这等低位嫔妃,也只好去南宫。大好的青春年华,就此葬送。

  先帝为君虽尚可,但却太过喜好美人,年过五旬,依旧不肯停了选秀,不知耽误了多少人。

  这都是前朝的旧事了,如今想来也是无味的很。

  浴身之后,露珠又拿来一瓶牡丹润肤香油,定要与她擦抹。

  苏若华心中奇怪,问道:“这也是御前的规矩么?难道连宫女们身上涂什么,也有人过问?”

  露珠嘻嘻笑道:“当然不是,但姑娘不是要服侍皇上么?自然要好生打理一番才是。虽说姑娘天生丽质,但还是仔细保养的好。这身上皮肤养的越发白皙,皇上才会越发的喜欢呀。”

  周朝以白为美,上至后妃,下至民女,无不尽一切可能的保养皮肤,只望养出一身的好肤色来。

  这堆金积玉的后宫,自然也有无数保养肌肤的膏脂花油。

  苏若华这方醒悟,原来这丫头以为,皇帝会来宠幸自己,所以才有这一番折腾!

  她忙说道:“那可不必了,我早说你们会错了意。我来御前,也就是来当差的。这一套可收起来吧,传出去,叫人笑话。”

  露珠见她如此说,只好说道:“姑娘这样讲,那就罢了。花油暂且收起来,待以后用时再取。”说着,便将那瓶牡丹花油放进了妆奁里。

  苏若华看着她与芳年满脸的不信神情,不由微微苦笑了一下。

  莫说她们二人,这若非自己置身事中,见了这等清新,也要以为皇帝必定要是宠幸这宫女了。

  这些话,反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所谓自欺欺人,大概如是。

  苏若华走到妆台前坐下,看着一泓清水也似的菱花镜中,映出如花人面。

  芳年开了抽屉,自里面取出一并乌木梳子,替她轻轻梳理长发。

  苏若华看那梳子虽是木的,其上却刻着梅花图案,嵌以银丝,握在手中,虽不觉如何华贵,但与那些动辄赤金嵌宝嵌珠的相较,倒更觉雅致脱俗,也合乎自己的喜好。

  再看那妆奁里放着的钗环等物,皆是乍看无甚不妥,细瞧瞧,不是东珠便是白玉,皆是上佳珍品。

  她心中微微有些不安,问道:“这些东西,都是谁布置的?”

  芳年老实些,不似露珠那样伶牙俐齿,只轻轻回道:“姑娘,都是皇上亲自吩咐,李公公自库里寻出来的。”她握着苏若华那如黑缎一般的长发,心中亦也惊叹不已,这姑娘的头发当真是好,如瀑如云,黑亮柔滑,更难得的是,一把长发几乎拖至地面,竟无一丝枯干开叉。这后宫里的嫔妃娘娘们,不知费了多少力气,用了多少润发香油,都难养出这么一把子好头发来。

  黑发,白肤,在大周朝女子有这两样便已能称为绝色美人。

  苏若华不只两样皆占,明眸朱唇,加上通身的风流气韵,也难怪皇帝对她始终念念不忘。

  芳年心里忽然明白,为何皇上会把若华姑娘捧在心坎上了。

  苏若华不知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她随手拿起一只青瓷描绘侍女捧心盒,开了盖子,扑面是一阵茉莉花香,盒里是满满的雪白膏脂。她拈了一点,在手背上揉开,甚是柔润细腻,难得一见的好货。

  芳年低声说道:“这盒面膏,是皇上特特吩咐太医院为姑娘调配的,全后宫独一份呢。皇上说了,姑娘好容颜,自要好生爱惜才是。”

  苏若华低眉一笑,说来说去,陆旻好似只是贪她的容貌。

  她取了一些,轻轻匀在脸上。

  膏脂倒是极好,涂在面上毫无油腻感,只轻微的润泽,涂上肌肤更隐隐泛着细瓷一般的光泽。

  露珠在后头,一面铺床一面说道:“这么跟姑娘说吧,这屋子里所有的物件儿,大到这些桌柜箱笼,小到摆件玩物,乃至于床上的枕头被褥,都是皇上亲自吩咐,李忠公公责令造办处置办的。”

  苏若华看着镜中的自己,听着这些话,心里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会子,已是人定时分,陆旻在养心殿也该歇下了。

  正胡思乱想,却听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露珠与芳年齐声道:“奴才拜见皇上!”

  苏若华心里一惊,转头望去,果然见陆旻迈步进来。

  他穿着玄色寝衣,散了发髻,月色之中,倒显得有几分风流不羁,目光如水,凝视着自己。

  陆旻走进屋中,也不瞧那两个宫女,只丢下一句:“下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

  露珠与芳年你瞧我,我看你,各自从地下爬起,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临去,还不忘把门带上了。

  皇帝这会儿过来意欲何为,大伙心知肚明。

  若华姑娘还口口声声不可能,纯是瞎蒙人呢。

  这两个小宫女倒是喜滋滋的,这才第一晚呢,姑娘就有了幸,往后平步青云,一路高升,更是不在话下。

  苏若华只觉得心跳甚快,起身喃喃道:“皇上……”

  陆旻走上前来,温热的目光在那娟好的面容、优美的脖颈、及至那裹在月白色寝衣之下的玲珑曲线上,流连忘返。

  他微微一笑,抬手便想将她揽入怀中。

  苏若华咬唇不语,轻轻后退了一步,垂首躲开他的视线,低声说道:“皇上,该安歇了。”

  才说完,她脸上便是一热,这话怎么好似自己在邀他同寝?

  陆旻眼中越发的炽热,莞尔一笑道:“是,该安寝了。所以,朕过来了。”

  苏若华干咽了一下,轻轻说道:“可,皇上歇宿,该在寝殿。”

  陆旻唇角微勾:“不,朕就该歇在体顺堂里。”

  苏若华说不出话来,陆旻这话并未说错,历来体顺堂是帝王招幸嫔妃的所在,哪怕是皇后侍寝,亦在此处。唯有皇帝独寝,方才睡在寝殿。

  陆旻看她不语,索性上前一步,将她圈在了怀中,垂首在她面颊上轻轻啄了一下:“还喜欢这儿么?都是朕琢磨着你的喜好安置的,如有哪里不合心意的,只管说来,朕叫他们改。”

  陆旻身段修长,肩宽而胸阔,被他拥住,仿佛陷入了他的怀抱之中,再也无有挣脱的可能。

  他似乎也才浴身过,皂角独有的气息混合着成熟男子的气味儿,令苏若华一阵阵的晕眩。

  对她而言,这一切都太陌生了,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陆旻没有得来她的回答,便将怀中柔软的身躯转了过来,俯首便想吻下去。

  苏若华将脸轻轻侧转,躲了开去。

  陆旻微微喘息,言道:“怎么了?”

  苏若华咬着唇,半晌说道:“皇上,还请放过我。”

  陆旻一怔,追问道:“为什么?!”

  苏若华微微仰头,看着陆旻,如水月光之下,男人的面容俊美的令人失神,目光下滑,停留在了他衣襟敞口处,恰巧露出的一段锁骨上。

  她当真对这个男人无意么,好似也不是的。

  只是,她真的不敢陷落下去,失了心固然可怕,而更加可怕的是,失了心后又被弃如敝履。

  她又来了,又是这幅神情!

  陆旻心中忍不住的气恼,有什么为难烦恼不能告诉他?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的这个毛病?!

  他索性捏住了她的下颚,硬抬了起来,俯首下去。

  纠缠了一番,直至察觉怀里的女人软了下来,他方才放开她,粗哑着嗓音低声道:“到底怎么着,什么烦心的事,不可告诉朕?”

  苏若华有些茫然,片刻低声道:“我是情愿服侍皇上的,但倘或皇上当真怜惜,就让我始终当个宫女,这么陪伴着皇上吧。”

  陆旻眯细了眼眸,原本炽热的目光骤然变得锋利清冷,他颔首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出宫!”撂下这一句,他陡然放开了苏若华,转身走到窗户前,望着外头的景色。

  此刻,他无法再看着她,不然按捺不住的火气作祟下,他不知自己会干出些什么来。

  苏若华望着他,月辉淡淡的洒落在他侧颜上,显得有几分寥落,笔直修长的身躯,在地下投出了一道浓黑的影子。

  她的心顿时便软了下来,入宫这么些年,见惯了生死之争,如还有谁能让她心软,那就是陆旻。

  维护他,仿佛是她的执念。

  苏若华莲步轻移,上前搂住了他的胳臂,柔声说道:“皇上,我不是要出宫去。但只是,只想以宫女的身份,侍奉左右就足够了。”

  陆旻轻笑了一声:“这话听着倒像是没有野心,实则还是在为自己找退路。若华,我当真不能明白,你到底在怕些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跟我?若说你心里压根没我,那我也放你走。可偏生不是,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何如此自苦?”

  苏若华有些怅然,压在心底里的话,不知能否对他说,毕竟之于帝王,这样的念头根本是大逆不道。

  她一时的犹豫,令陆旻误解愈深,只当她是根本不想同他说话。

  他自嘲一笑:“原本以为,我当上了皇帝,手握天下,咱们就能好生在一处了,原来不过是我自作多情。早知如此,你当初何必来服侍我。到了如今,又要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这话,就像一把刀,搅的苏若华心口阵阵的生疼。

  她也未及深思,脱口而出道:“不是的,我……我心里……也是想和七郎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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