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_艳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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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李忠这一声,真是朝陆旻头上泼了一桶冷水。

  他颇有几分不耐烦,扬声喝道:“谁来都不见!

  李忠有些迟疑,支吾言道:”皇上,这太妃娘娘都等了一个时辰了,这……“

  陆旻极其光火,让恭懿太妃这一搅和,他倒也没了兴致,嘴里不由抱怨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定要这个时候见朕!“

  苏若华却有些忍俊不禁,似乎他们两人的亲热,总有人来打搅。第一次在养心殿里,是躺椅塌了;第二次是汤泉室里,李忠来报河南大旱;这一次,却是恭懿太妃搅了局。她看着陆旻那恼火的俊脸,不由轻轻一笑,抬手了摸了摸,说道:”行啦,横竖七郎今日也算讨到便宜了。再则,还有晚上不是?来日方长。“话至此处,她忽地一笑说道:”这几日,皇上忙着料理朝政,不进后宫,也没回乾元殿。听闻外头对皇上的风评甚佳,那些朝臣都赞许皇上与先帝不同,是个勤政为国的好皇帝。皇上可不要为了一时的快活,功亏一篑。“

  陆旻向来少见她撒娇,这粉面芙蓉,软语微笑的模样,直搔的他心头发痒。然而碍着外头杵着个老太妃,他倒也不好全然不顾脸面,就在这儿沉溺于男女欢愉之中——即便他想,苏若华怕也不会同意。

  当下,他在苏若华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声道:”你说的,这遭咱们便欠下了。你晚上可等着,朕饶不得你!“

  苏若华只笑而不语,便起来服侍他穿衣。

  陆旻衣着齐整,却见苏若华披着衣裳坐在床上,不能起身,这方想起她的衣衫适才已被自己扯坏了,便有几分不好意思,挠头说道:“你等着,朕传话出去,叫跟着你的那三个宫女过来服侍。”

  苏若华浅笑道:“皇上去忙吧,不必管我。”

  陆旻咳嗽了一声,推门出去。

  才迈步出门,他便传令道:“看好门户,速速寻露珠春桃两个宫女过来伺候。此外,谁敢朝里面看上一眼,朕砍了他的脑袋!”

  李忠咋舌,忙道:“奴才明白,奴才这便打发人去传话!“说着,忙支使了徒弟刘金贵去办差,他自己则亲自守着这道门。

  陆旻缓步走到水榭处,向恭懿太妃拱了拱手,言道:“太妃娘娘,这般急着见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恭懿太妃起身,看着陆旻,倒也不笑,面色沉沉道:“皇帝,我也算是你半个养娘,有些话或者不中听,但终究是为了皇帝好……”

  陆旻还不待她说完,便先打断道:“既然太妃娘娘知道不中听,那便不必说了。免得说出来,伤了和气。”

  恭懿太妃顿时涨的满面通红,她预备了一肚子的忠告,全被皇帝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她顿了片刻,说道:“皇帝,我也不是倚老卖老,然则为君者不能任性妄为。老身听闻,你今日又责罚了柳氏,将她降为选侍,责令其立刻返回皇城,淑妃更揣摩你的心意,将她迁居在北五所。自打你宠幸了那个苏氏,冷落六宫也还罢了,前前后后为了她贬斥了多少嫔妃?如此专宠,便是先帝在世时,也从未有过!皇帝,你这般宠幸一个出身寒微的宫女,就不怕外臣议论,朝纲不稳么?”

  这些话,早从苏若华受宠之日起,便源源不绝的灌入陆旻耳中,听的他两耳都生了老茧,如今再听恭懿太妃这些毫无新意的陈词滥调,他只觉满心厌烦。

  陆旻轻轻掸了掸衣摆,似是在拂去尘埃,他说道:“太妃娘娘,难道朕的后宫,不能由朕管辖?那些嫔妃言行不合朕意,甚而还屡屡顶撞冒犯于朕。朕惩罚她们,也是匡正宫闱。有何不妥么?”一言未毕,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恭懿太妃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太妃娘娘抚育朕数年,朕也铭记于心。所以,朕将您从甜水庵里接了回来,在宫中颐养天年。娘娘且扪心自问,单凭娘娘那些年是如何待朕的,朕这般对您已算是厚待了。若非若华念旧,朕早已把您送到南宫里养老去了。“

  恭懿太妃看着皇帝黑漆一般的眼眸,冷的如冬天里冻透了的池子,清澈却没有一毫的热度,她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恭懿太妃起先也是想过,或者皇帝人大心大,又在赵太后跟前待了几年,未必就十分念着她这段抚育之恩,却也并未想到,他竟然如此寡情,还动过心思,要把自己送到南宫里去!

  南宫,历来是皇帝大行之后,无子且不得宠的嫔妃养老之所。那些女人,也挂着个太妃、太嫔的称号,但没有子女,没有背景,更无人为她们说上一句半句话,那吃穿用度,比之宫中自然是差了不少。恭懿太妃一辈子争强好胜,心气儿极高,虽说自己膝下并无皇子公主,但自负养育过皇帝几年,与那些人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

  她当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想把她送到南宫去!

  恭懿太妃颤颤起身,不可置信道:“皇帝,即便我不是你的生母,也算抚育过你几年,你便要如此待我么?!你就不怕天下人指责你忘恩负义?!”

  陆旻狭长的眸子泛着冷光,他轻轻言道:“天下人怎么说,取决于朕告诉了他们什么。太妃娘娘,朕也当着不能明白,这些年若非有若华辅佐,你怕是不能在先帝跟前恩宠不衰。好容易平安至今,为何你对她全无半分的谢意?倒是对她受宠一事,耿耿于怀。恭懿太妃,你种种行径,实在令朕怀疑你的用心。你别忘了,朕既能尊你为恭懿太妃,也能让你成为一个无名无姓的冷宫庶人。你好自为之。“

  一语毕,皇帝竟而转身吩咐道:”太妃娘娘累了,快些将她送回寿眉宫好生歇着。“

  身后的宫人,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皇帝的旨意,不敢不遵,遂上前问道:”太妃娘娘,您请吧。“

  恭懿太妃看着皇帝决绝的背影,满心都是寒意,由宫人搀扶着颤颤起身,不由说道:”好,好,皇帝,你很好。“便迈步离去。

  出了映月水榭,一阵凉风吹来,恭懿太妃只觉遍体生凉,原来自己竟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她不由厉声道:”皇帝竟然、竟然敢如此待我!“随侍在她身侧的宫女低声说道:“娘娘,皇上待您向来孝顺恭敬,怎会骤然之间便翻了脸?奴才以为,这其中必定是有人挑拨。这眼见着苏氏一复宠,皇上就不待见娘娘了。这两者之间,就没有联系么?那苏氏到底凭什么,就让皇上这么快便回心转意?奴才听闻,这几日皇上没有回乾元殿,她也没有去太和殿,两人彼此都不见面,到底是怎么又好上的?”

  恭懿太妃先是斥道:“她能挑唆些什么?我又有什么把柄能在她手中?!”话才出口,她心头却陡然一惊,暗道:莫不是那件事,她知道了?不,不会的,那时候她年岁还小,这件事又做的十分机密,她不可能知道。

  饶是这般想着,她依旧只觉一股寒意,从背脊直往上蹿,竟而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杯弓蛇影之下,她只觉路上的花木草丛,似是都埋了人的眼线耳目,便再不言语,疾步向寿眉宫行去。

  回至寿眉宫偏殿,恭懿太妃在屋中坐了,吃了两口宫女端来的热茶,心神微定,又忖道:我也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那件事早已烂到棺材里了,当时知晓这事的人都快死绝了,她又从哪儿得知呢?思来想去,到底还是看皇帝偏宠于她,为她打抱不平罢了。

  正这般想时,外头便有人报道:“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太妃将手中茶碗放下,说道:“快请。”

  片刻,但见淑妃缓步进来,向她道了个万福。

  太妃便请她坐下,吩咐宫女上茶果。

  淑妃倒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太妃娘娘此去映月水榭,收获如何?”说着,见太妃一脸窘迫神色,心中便已知晓,点头道:“嫔妾也早料到如此,如今皇上已被这宫女迷惑了心窍,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若是硬劝,反倒要惹火烧身。”

  恭懿太妃便叹了口气,徐徐说道:“原本,老身是想替柳氏求求情,或者皇帝就看在我的面上,饶恕了她。可没想到,那苏氏竟然如此狐媚,青天白日就敢诱惑皇帝,在那映月水榭干那见不得人的事。皇帝正在兴头上,哪里还听得进逆耳忠言,反倒将老身排揎了一顿。我有了年岁,受点气倒也不算什么。但长此以往,这后宫之中是不是就只剩下苏氏一人了?我老了,不过养老罢了,倒也无妨。只是可怜了你们,青春年少,皇帝这般行事,你们可还有什么指望?”

  淑妃明知她这是挑唆之言,倒也正合乎自己的心意,点头道:“太妃娘娘历经两朝,可曾见过有谁能如此得宠么?这女子,怕不是个□□凡胎。”

  恭懿太妃闻言,抬首看她。两人目光相碰,心中各自明白。

  太妃摩挲着手腕的串子,淡淡说道:“淑妃说的是,所以淑妃想如何?”

  淑妃便道:“那苏氏服侍娘娘多年,娘娘必定对她的事情知晓甚详,嫔妾有几件事想问娘娘。”

  正殿之中,太后正修剪着一盆牡丹,花枝在她的剪下,纷纷零落。

  她眯着眼眸,一面剪着,一面说道:“这天下事,便都如这修花一般。把看不顺眼的花枝都修掉,这盆栽才能合自己的眼。”

  朱蕊侍立在侧,低声道:”太后娘娘,奴才方才看见,淑妃又去偏殿了。近来,她同太妃倒是走的近。娘娘不怕她们串通一气,对娘娘不利么?

  太后笑了一声:“对哀家不利?不会,眼下她们一致的敌人,是那个苏若华。”

  朱蕊点头道;"娘娘说的也是,这苏若华倒也有几分本事。之前不知为什么得罪了皇帝,才冷落了她几日,这就又复宠了,也没听闻她做了什么去笼络皇帝。”

  太后叹息道;"皇帝待她,是当真有情的。这在后宫之中,尤为难得。“说着,她却又笑道:“让她们争去吧,谁胜谁败,哀家都是渔翁得利。哀家所在意的,不过是长孙归在谁的膝下。”

  朱蕊听着,连连称是,又道:“只可惜,皇上始终不肯宠幸贵妃娘娘。不然,娘娘也不必费那么多功夫了。”

  太后对赵贵妃已是不抱希望了,这赵软儿始终不肯拉下脸面来去讨好皇帝,每日只顾着吃喝玩乐,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但说她两句,她便以”我是贵妃,姑母是太后,我怕什么?!任凭谁生下孩子,还不都得抱到我这儿来“给顶了回去。

  太后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依旧自己操心宫闱局势。

  再说映月水榭之中,春桃与露珠听了李忠的传话,赶忙取了一套衣裙,急匆匆赶至映月水榭,服侍苏若华穿衣起身。

  苏若华虽已自行梳拢了头发,将就穿了衣裳,但因纽子被扯落,所以依旧是衣不蔽体,春光乍现。

  露珠与春桃见了这幅旖旎景象,不由各自掩口偷笑,又怕苏若华脸嫩,打趣儿狠了,竟要恼羞成怒,便不打话,只上前伺候她穿衣。

  露珠跪在地下,替她系着鞋带,忍不住依旧说道;“皇上到底还是疼爱姑娘的,不过才三两日不说话,就按捺不住了。瞧瞧这样子,当真是急不可待,连姑娘的衣裳都扯坏了。”

  苏若华脸上发烫,也自觉之前同陆旻在这水榭之中胡天胡地甚是荒唐,低声斥责道:“又在满口胡说,越发没有规矩了。想是我待你们太和善,倒纵容了你们。待回去,把宫规背诵一百遍,背不完不许吃饭。”

  露珠却丝毫不怕,依旧笑嘻嘻说道:“姑娘就是责罚奴才,奴才心里也为姑娘高兴。只要皇上宠爱姑娘,那奴才背一万遍宫规那也不算什么。”

  苏若华听着她这样说来,倒不好说什么。

  春桃走来,替她重新挽了发髻,用玉钗簪住,低声说道:“姐姐放心,适才我见着李公公,悄悄问了他一声。他说这段日子,姑娘每一次侍寝,都记了档的,不怕以后对不上。”

  苏若华面色泛赤,点了点头。虽羞赧,但这事却十分重要,还是须得问一声,毕竟陆旻在这事上颇有几分随心所欲,但来了兴致,就不管时候场合。如若疏漏一次,往后她有了喜,对不上记档,便都是□□烦。

  当下,两个丫头服侍着苏若华梳头穿衣已毕,便离了映月水榭,径直回了乾元殿。

  一路,所幸也未碰到什么人。

  回到乾元殿,只见翠儿与玖儿出来迎接,两人都是同样的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苏若华淡淡应了一声,随口问了几句殿里差事办的如何,便打发了她们下去。

  玖儿悄悄打量了她一眼,但看她眉眼含春,粉面微红,便能猜测到,这必定是刚被雨露润泽过的模样,不由肚子里骂了一声:“好不要脸!”面上自然是不敢带出来,便随着翠儿一道下去了。

  打发了这两人,苏若华回到屋中,便将芳年叫来问道:“问了没有?翠儿怎么说?”

  芳年摇头道:“还不曾,那婢子和翠儿这会子黏的紧,一时倒不好去问话。”

  苏若华微微颔首,面色淡然道:“得了空闲,还是问一声。虽说这殿里的事,都在咱们掌握之中,但难保没有个万一。”

  芳年应下,心中却有几分疑惑,问道:“姑娘,倘或真有疑虑,不如径直将那婢子拿来问着她,几板子下去,奴才不信她能不吐口。何必如此大费周折,拐弯抹角?”

  苏若华微笑道:“如此倒是容易了,但她却并不会心服口服。再则,咱们没有现成的把柄,就这样硬来,之后反被咬一个屈打成招,那可大大不妙了。”言罢,又微微出了会儿神,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这样,能否拿住太后的什么把柄……”

  芳年听着她的话,不由吓了一跳,惊疑不定道:“姑娘,你这是……”

  苏若华瞧着她,笑了笑说道:“怎么,害怕了?”

  芳年摇了摇头,咬唇道:“奴才只是想着,玖儿不过是个婢子,她嘴里的话,怕是不能扳倒太后娘娘。”

  苏若华唇角微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轻说道;“你不知道,这深宫内院里,真正的漏洞与破绽,恰恰都在这些蝼蚁一般的人身上。无论其主行事多么谨慎周到,总是雁过留痕。她的话,或者没什么分量,却是蛛丝马迹。你们在宫里的时候不长,这被蛛丝马迹扳倒的主子,可不算少数。”

  芳年耳里听着,心中仿佛有些明白,仿佛又有些糊涂,她虽服侍过文淑皇贵妃几年,但从来只做梳头的差事,皇贵妃有些什么私密事,只同她那几个心腹陪嫁商议,且从来不许她在跟前。如今想来,当年皇贵妃事败,先前的征兆便是她身边的两位大宫女被慎刑司拿了去。那几日,皇贵妃寝食难安,坐卧不宁,没过多久,先帝便来了宫中,闭了门不知同皇贵妃说了些什么。又过两日,皇贵妃便自缢身亡了。

  芳年看着笑意温婉的苏若华,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半晌,她忽然跪倒在苏若华的脚边,笃定道:“姑娘放心,将来不论出什么事,就是撕烂了芳年的嘴,也不会把姑娘的事说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哦对了小包子已经潜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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