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七章:蜜糖(上)_云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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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七章:蜜糖(上)

  温衡自客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堆被血水洇湿的衣物,我认得那些衣服是从刘恕身上换下来的,心中咯噔一下:“他……”

  温衡道:“公子伤口未处理妥当,加之今日奔波劳顿,又裂了开来。”

  我想起他汗湿的手掌、苍白的面色、迟缓的步伐,霎时了然。原来他今日一直在强撑着,而我和拓跋飞只顾着玩耍嬉闹,竟无人察觉他身体状况有异。

  温衡责备拓跋飞:“你今次也太胡闹了,公子伤势未愈,怎能教他如此受累?”

  拓跋飞十分委屈:“是公子执意要下山的。”

  “你为何不劝他?”

  “我劝了!公子不听。”

  我心中又是咯噔一下,他们还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心里堵得慌。

  “山路艰险,奔波辛苦,你们也去歇息罢,公子此处由我照应。”

  拓跋飞应了声“好”,见我兀自杵立不动,便扯住我的袖子,斥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我挣开拓跋飞的手,抬头看向温衡,咬着嘴唇,轻声恳求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温衡婉言道:“公子素来眠浅,我方才在他的药汤里加了些安神的药,明日一早他才会醒。”

  我见温衡不允,便不再强求,问道:“那他……没事吧?”

  温衡温尔一笑,柔声安慰道:“公子之伤并无大碍,只须好生将养一段时日。姑娘不必挂怀,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听他如此说,我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拓跋飞拽住我的胳膊,不耐烦地道:“姓温的什么都不好,就医术好,你笨手笨脚的,别留在这里碍事!走罢!走罢!”

  我任他拖拽着,一言不发。走到一间客房门外,拓跋飞一脚踢开门,将我推了进去,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气道:“你干嘛推我?”

  拓跋飞鄙夷地看着我:“瞧瞧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别是被姓温的迷了心窍才好!你们这些女人,最是浅薄,被一张脸就勾了魂去。”

  我哭笑不得地道:“我没有——”

  拓跋飞拧起眉头,打断我的话,板着脸严肃地道:“疯子,姓温的被称为梁国最风流的男人,他糟蹋过的女人,能把恒河、甘渠填平了。天下间的好男人比羊身上的毛还多,你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可别自己送上门儿去给他作践!”

  我噗嗤一笑,在我眼里,拓跋飞就是个孩子,这话从个孩子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令人捧腹。

  拓跋飞不悦地道:“你别不当回事儿,姓温的对付女人的手段厉害着呢!”

  拓跋飞虽然态度恶劣,但话里话外的关切之意却是实打实的,好赖我分得清楚,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拓跋飞狠狠瞟了我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我洗漱罢,躺在床榻上,虽已累得浑身酸软,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辗转反侧,折腾许久,终是忍不住,起了身推开门向刘恕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口,却恇怯不前,既怕打扰他休息,又放心不下他。

  温衡说给他吃了安神药,他应该睡得很熟,我悄悄溜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这样,没关系吧?

  我轻轻推开门,向里面瞄了一眼,见无旁人,便猫着腰、踮着脚进了屋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他似乎很怕冷,睡觉时微蜷着身子,将被子裹得极紧。

  往日他睡觉时,我旦有动作,他必会醒过来,今夜却睡得很安稳,甚至连眼皮都未动一下,可见温衡的安神药很管用。那么,我再看一会儿,没关系吧?

  我跪坐床边,小心地倾着身子,挨近了他,尔后竟魔怔了般伸出手,轻轻柔柔地覆在他苍白如纸的面颊上。

  他很瘦,还很凉。手心这样几乎不用任何力气地轻抚着,就能感觉到皮下硬邦邦的颧骨,而指尖贴着皮肤那种冷冰冰的触感,就好像手中所触碰的,是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倘若不是我任性,非急着要下山,他也不致伤口裂开、再度遭罪吧?

  我眼睛一酸,泪夺双目:“对不起,今天要是早一点发现就好了……”

  一开了口,便像撕开了个口子,压在心底的话语就此涌出。

  他又听不到,我更无顾忌,轻声低语道:“虽然对你知之甚少,跟你也不太熟,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个很厉害、很强大的人。这样的你,几乎让我忘了你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会受伤,会流血,会疼痛……”

  我想起在山上时过的那些日子,当时觉得什么都不好,没有一处顺心的,可现在回头想想,那样简简单单的生活也不错,竟然让人有些怀念起来。

  “向良,其实山里也没有那么糟糕。”

  那时,你打猎练剑,我缝衣做饭,像家人一样。而今,你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离我很远很远,远到永远无法触及,宛如镜中花、水中月。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又大又不真实,我其实茫然得很,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大概是产生印随反应,把你当成鸭妈妈了,所以才会想要抓住你。这多么可笑……”

  我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地抽回手,擦干眼泪,转身离去。

  次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方被敲门声闹醒。

  温衡将这家驿栈包了下来,是以除了老板夫妇和两个伙计外,便只有我、刘恕、拓跋飞、温衡四个客人。

  迷迷糊糊中,我下意识地道:“拓跋飞,别吵了!烦死人了!”

  “客官可起了?”

  我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道:“起了,怎么了?”

  伙计在门外道:“热水烧好了,客官可要沐浴?”

  一听到洗澡,我浑身来劲,迫不及待地道:“要!要!去哪里洗?我这就来。”

  伙计道:“客官在房里洗便成,一应物什都已准备妥了,客官眼下若方便,我们这便送进来。”

  我披上外衣,道:“方便,进来吧。”

  两个伙计推门而入,先抬着一个大桶进来,又提来热水。

  末了,一个伙计又拿来成套的亵衣、棉衣、胫衣、袜子,并一身藕色窄袖深衣、一双朱红暗纹锦履、一件白狐毛披风,笑着道:“这身儿衣裳是温先生吩咐我等送来的。”

  我接过衣服,道了声“多谢”,暗暗记下“先生”这个称呼方式,修正了储存于脑海中的词条。

  泡过澡后,换上新衣,寻不到镜子,我便向伙计索要。他告诉我只有富贵人家的女子才用得起铜镜,店中并无此物。我只好作罢,对着浴桶里的水,捣鼓起头发来。

  昨日进镇,我见镇上的女人们都梳着繁复的发髻,因而有样学样,想给自己也梳个髻来,以使自己不显得与人不同、古里古怪,可捣腾得手指打结,也没绾出个像样的发髻,灰心之下,索性随手一扎,任它去了。

  待我收拾停妥,伙计又送来一盘冒着热气的饺子,道:“客官请用膳罢。”他顿了一顿,笑道:“客官真是好福气,这吃食我们也没见过,是温先生亲手做的,那些大人们,可没几个愿意下庖厨的。”

  我心中一暖:他果然还是那样,我说过的话,他都默默记在心里、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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