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第二十九章:金花(上)_云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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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第二十九章:金花(上)

  那雅尔大会第三日,上半日举行骑马竞技,下半日举行闭幕仪式。

  骑马竞技前,万俟瑜瑶向刘恕提出,由他指派一名晋国将军参加竞技,切磋技艺,促进友情。

  万俟瑜瑶所言不无道理,晋国诸将皆是武人,既来参加那雅尔大会,却不参加任何竞技活动,确然说不过去。

  只是骑射角力乃胡人之所长,在这方面,想胜过他们,难度极大。赢面不大的仗,自然无人愿打。

  刘恕看向诸将,目光在高止和霍肆渊身上转了两转,沉吟不决。

  霍肆渊列众而出,拜道:“公子,末将请战。”

  “好。”刘恕颔首道,“霍卿,代人生活在马背上,骑术精湛,你且讨教讨教。”他不说“比试”,只说“讨教”,显是为霍肆渊铺好后路,即便霍肆渊输了,也有话可圆,不扫其颜面。

  岂料这番提前圆场的话反而激起了霍肆渊的雄心斗志,傲然道:“公子宽心,如若不胜,末将自领一百军棍。”

  刘恕尚未答话,万俟瑜瑶却道:“呦,年岁不大,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霍肆渊入场后,代国勇士们一齐打量起他来,众人见他年纪轻轻,身板也未见多么壮实,不免露出几分轻慢之色。

  骑马竞技不同于骑射竞技,专门考验骑术,赛马场从会场开始,北行穿过五圣台山,再绕回会场,赛程六里,路上设置了重重障碍,沿途安排了评审督查,先返终点即为胜出。

  本场竞技参赛者百二十人,虽禁止携带兵刃,但勇士之间为争胜负,相互顶撞踩踏,却是常态,便是闹出人命,也非罕见之事。折返而回时,五六骑当先,霍肆渊在列。

  将至终点时,两骑并驾齐驱,霍肆渊落后数步,他忽地俯低身子,贴着马背,疾冲向一侧高台,借力腾空,一跃近丈,直接从那两骑头顶飞过,奔至终点。

  霍肆渊有意炫技,且炫得十分漂亮,教晋人扬眉吐气,晋国诸将齐声喝彩,甚而有些代国民众及大臣也不由自主地为他拍手叫好。

  霍肆渊亲了一口自己的马儿,仰起头颅,朝万俟瑜瑶投去挑衅的一笑。

  霍肆渊夺冠,自是获得了本届那雅尔大会的第三支金花。

  他看着手里的金花,面露难色,一副不知该拿它如何是好的神情,想了又想,方骑上马,径自朝主席处行来。

  我心下大惊,暗暗寻思:霍肆渊狂妄得紧,他莫不是想用这支金花调戏万俟瑜瑶?

  可我千想万想,做梦也没想到,霍肆渊手里的金花,最后竟然直挺挺地立在了我的面前!

  我盯着眼前放大的金花,霎时心脏猛跳,冷汗急出,当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这支金花我接与不接,都是死路。

  不接。金花乃胡族圣物,我若拒之,不但得罪了霍肆渊,更羞辱了代国。

  接。晋军上下皆以为我是刘恕的女人,霍肆渊不可能不知。

  他送我金花,应是笃定,我无名无分,不涉及颜面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刘恕不会降罪于他,只会做个顺水人情,将我赏赐给他。若是如此,霍肆渊得人,刘恕得名,两相得利。

  诚然,但凡不是色令智昏的君王,都会这么做,甚至乐意而为。

  女人如衣裳,常有常新,人才却千金难求、不可多得,用一个女人拉拢一个人才,站在君王的角度上来看,绝对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但是,霍肆渊不知内情,我身份特殊,刘恕没法将我送他。刘恕不能把我送出去,便只能伸出脸来生受这一巴掌,他挨了巴掌,我和霍肆渊岂能有好果子吃?

  心念一瞬,我便将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想得通透。

  来不及看霍肆渊一眼,我接过金花,捧于手心,碎步快走,行至刘恕席前,跪了下来,将金花高举过顶,不掺丝毫情感,纯以公事公办地态度道:“禀公子,骁骑校尉霍肆渊奉上。”

  凡呈递给刘恕的物件,均须经由宫人之手转交,我虽非宫人,但常近身伺候,由我递交物件,不仔细追究,也说得过去。

  刘恕不予回应,我跪得膝盖发麻,感觉自己的心肺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呼不出、吸不得,却不敢抬头看他,良久,他才开了口,淡淡地道:“大吉祥,呈上来。”

  “是。”

  大吉祥应了一声,行至我身前,取过金花,交给刘恕。

  我的心这时才缓缓落了回去,归于胸腔,运转如常。

  我挺直背脊,看向刘恕,他把玩着金花,面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霍卿,金花历来是送女人的,你送予孤,却是何意?”

  “我、我……”

  解答这道题目对于霍肆渊来说,明显比赢得竞技要难得多,他张口结舌,“我”了半晌,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搔首踟蹰,神情窘迫。

  我强作镇定,解围道:“公子此言,未免失之偏颇。”

  刘恕眸子一转,目光如钉,扎在我身上:“哦?你且说说,孤怎么偏颇了?”

  我故作轻松地一笑,道:“英雄赠金花予美人,美人难道单单指相貌好看的女子么?我以为非也。”

  “诗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我声情并茂地念了诗,又脸不红心不跳地偷换起概念来,“于情窦初开的清纯少年而言,‘伊人’固然是魂萦梦牵、念念不忘的韶华佳人。于胸怀抱负的有志之士而言,‘伊人’又何尝不是理想?纵然道路漫长险阻,也要全力以赴;纵然时势不予我待,也要逆流而上。”

  刘恕微眯了眸子看着我,面色无波,不辨喜怒,我硬着头皮,继续振振有词地道:“这满腔忠悃执着,不也是臣子待上之心么?依我看来,霍将军赠金花予公子,将公子比作美人,与其说是唐突冒犯,不如说是真情流露。”

  刘恕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花:“真情流露……”

  我实在拿捏不准刘恕的心思,倘若他非要扣给霍肆渊一个“不敬”的罪名,我岂不是坑害了霍肆渊?一念及此,我的心一下子又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万俟瑜瑶起身离席,行至我面前,亲自将我扶起:“溯洄从之,道阻且长。说得真是好,好极了。”

  她面向代国臣民说了一段话,神色肃穆而庄重,她说完后,译者正待翻译,她作了个手势,译者会意,当即缄口。

  万俟瑜瑶道:“金花,金子代表光明,花朵代表美好。我们的祖先留下英雄与金花的传统,便是教后人牢记,手中有金花,才是真英雄。”

  她看向刘恕,笑道:“金花本意与求亲无关,先父年轻时,便将自己的金花送予了武川。”

  万俟瑜瑶回席时,我不由追望着她的背影,仿佛第一次认识了她——作为一位王的她。

  得万俟瑜瑶援手,我和霍肆渊总算安然度过此关,刘恕收下金花,道:“霍卿本应金花换美人,金花既送孤,孤断不能教你空手而还。于通、程光,带喀朵儿来。”

  于通、程光二人得令,不多时便将喀朵儿抬来会场。

  刘恕指了指喀朵儿,又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再指了指霍肆渊,点了点头。喀朵儿知其意,立时点了点头,望向霍肆渊,伸出了手。

  霍肆渊却没刘恕那般有风度,更无半分怜香惜玉之心,他毫不客气地赏了喀朵儿一记白眼,道:“我抱不动你,你自己走。”言罢,当真不搭理喀朵儿,谢恩告退,自行回席。

  喀朵儿迷茫地看着霍肆渊,仍伸着手,孤零零坐在地上的模样有些可怜。

  我心中过意不去,又见无人帮她,便走了过去,脱下步履,放在她面前。

  喀朵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鞋,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鞋。

  她想了想,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穿上步履。

  我欣然一笑,指了指霍肆渊,用手指做了个走路的动作,这一次她明白得很快,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霍肆渊身旁。

  我借口更衣离席,没心情再回去,便一直呆在帐中。

  帐中无事,闲来困觉,不知睡到何时,乍闻一声厉喝“出去”,我登时吓得睡意全无,撑着身子坐起:“公子——”

  话未说完,刘恕已伸手至我脑后,攥住我的发髻,使劲拉扯着,迫我仰起脖子,对上他怒火中烧的双眸:“几时勾搭上了姓霍的?”

  他用力极重,我只觉头皮都快被他撕掉了,强忍着痛意,道:“我从没跟霍将军单独见过面,单独说过话。”

  刘恕冷笑道:“你没勾搭他,他岂会送你金花?”

  我辩解道:“除了我,他还能送谁?北上晋军中,只有我和陈夫人两个华夏女子,他自是不能送陈夫人。何况代王也说了,金花本意并非——”

  刘恕再度打断我的话:“你嘴上这套颠倒黑白的功夫,留着唬弄旁人去,莫在孤面前耍花招。男人送女人金花,安的什么心思,孤清楚得很。”

  他将我头发攥得更紧,恨恨地道:“那小子不就是想教孤把你赐给他么?在夷泽时,他便惦着你了。哼!这个贼子!”

  我企图解释这件事:“霍将军年轻,心高气傲,他败于我手,心中定然不甘,他欲讨我,不过是为了挽回曾经丢失的面子,与情爱无关。”

  刘恕森然道:“你很了解他,嗯?”

  我意识到此时此刻无论我说什么都是错,便不再作声。

  刘恕眼珠不错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道:“今日看到那小子把金花递到你手上时,孤竟然想……”他眸子里倏地杀意大盛:“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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