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十五章:千红(下)_云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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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十五章:千红(下)

  翌日,两人相别一夜,如隔三秋,思念甚切,更是蜜里调油、打得火热。

  没有什么能阻挡痴男怨女赴蹈情天孽海,当晚他们便睡到了一个房间。

  我躺在床上,巴望着时间快进到明日,待到龙城,我和他们分路而行,那时便解脱了,再跟他们待下去,我怕不是要患精神失常就是要得尴尬癌。

  夜半时分,纵然在睡梦中,我也骤然感到背脊一阵彻骨透心地发寒。

  我一下子惊醒,倏地坐起身,借着一缕幽幽月光,看到非悯披头跣足、衣着凌乱地站在床前,面色苍白阴冷,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眸中黕幕云布,见不到半点亮光。

  她的眼里迸发着强烈的恨意,如欲将我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我打了个寒颤,未及开口,非悯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詈骂道:“你这阘茸贱人,怎敢如此?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她瞪着眼,怒至极矣,唇齿哆嗦、口沫横溅,将一句“怎敢如此”反反复复地在嘴里磨砺着,一遍遍地拷打着我。

  我被非悯掐得喘不过气来,拼尽全力去掰她的手,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床棱上鐾了几下,猛然扎进我的手掌,将我的左手穿透钉在了床板上。

  我霎时疼出了一身冷汗,浑身剧颤,嘶声叫喊。

  非悯睨视着我,眼里焠着恶毒的火,狠厉地道:“这么掐死你,未免太便宜你了,怎对得住我受到的侮辱?”

  她张开手,手心里躺着两颗棕色的药丸,将之凑到我面前,娇滴滴地道:“好姐姐,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你尝尝甜不甜?”

  我死命地咬紧牙关,不住摇头。

  非悯冷哼一声,将插在我手掌心的匕首拔出,又一下捅进我的髀肉里。

  我张嘴惨叫,非悯趁机将那两颗药丸塞进我嘴里,舌尖尝到了一丝酸甜的味道,接着她的手在我下颚处按了一下,药丸便不由自主地滑进喉管、滚入肚腹。

  我拼命挣扎起来,非悯放开了扼住我脖子的手,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我。

  我弯下腰,将手指伸进喉咙里使劲抠挖,直将胃里的东西全吐了,仍不停手,又吐了许多胆汁,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才停下。

  非悯银铃似的清脆笑声自我头顶传来:“好姐姐,莫费劲了,我给你吃的不过是寻常的山楂蜜丸罢了,真正的毒……涂在刀刃上。”

  我勃然色变,低头看向手掌和大腿上的两个血窟窿,连疼痛都忘记了,只吓得魂飞胆裂。

  “这毒原是我前几日闲着无聊配来玩的,不想竟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它还没名字呢,不如唤作‘千红’如何?你觉得好听么?”

  我遽然抬起头瞪向非悯,心绪波涛汹涌,可身体却强直性地僵住了几秒,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说‘千红’算不得我的得意之作,可亦非等闲之物,它以五色蛊为引,毒性瞬间便可侵入血液,引发身体自戕,排挤原血,将全身原血自宫门崩出,直至绞杀殆尽。两个时辰内毒发,一旦毒发,毒性将深入骨髓、再难清除。”

  非悯骄傲地向我宣扬她的“作品”,眼睛里闪烁着快意的光彩,仿佛考试得了第一等着父母夸奖的孩子,又天真又残忍。

  “是了,我还没配解药呢,不过现在去配也来不及了。”

  非悯嫣然而笑,分明是艳如春花,却令人毛骨悚然,“好好享受罢。”

  我到此时还处在蒙昧中,连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或是因为失血过快,只觉头脑发胀发晕,很是犯迷,不得不集中全部的精力去维持头脑的清醒。

  我问出了当下最紧要的问题:“拓跋飞呢?”

  非悯面色乍寒,冷笑一声,揪着我的衣领将我拽到了地上,再扯住我的头发,一路拖行至她的房间。

  甫进屋,我便看到拓跋飞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眼眸紧阖,一动不动。

  我惊骇已极,心脏陡然缩紧,窒闷如死,几乎失语:“你把他怎么了?”

  非悯重重一摔,将我扔到地上,以极其冷漠的口吻道:“我把这贱男人杀了。”

  杀了?拓跋飞……死了?

  我盯着拓跋飞,心胆俱裂,头皮一阵发紧,脑中一片空白,觳觫伏地,忘记了怎么说话,也忘记了怎么思考,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非悯望着拓跋飞,轻蔑中带着凄楚:“我把你心心念念想见到的人带来了,你高兴么?可是你看,我告诉她你死了,她连一滴眼泪都吝啬给你。到底是我更蠢还是你更蠢呢?”

  非悯俯身在我旁边蹲了下来,唇附在我耳畔,轻声慢语道:“那日我邀他去乐阊喝酒,给他下的可不是什么江湖郎中倒腾的三流迷药,而是催情散加食阴蛊。寻常春|药不过起些发情兴阳之效,可若配上食阴蛊,那便有趣了。我起初想到这方子,便在一条公狗身上试了试,结果那条公狗生生泄到了死,死后两个时辰胯间那货还挺着,你说好不好玩?”

  非悯咯咯笑了起来,旋又眸光一黯:“饶是如此,也没能使他就范,我倒有点儿佩服他。”

  “今夜他亦是死活不肯,却非像先前那般排斥我,而是对男女间最寻常不过的交|合之行感到极深的恐惧与憎恨,他以为那是肮脏、卑劣、邪恶、负罪的事,他甚至无法面对自己作为一个成熟男人最寻常不过的本能。呵,那副模样实在教人没法不怜爱呐,竟比春|药配食阴蛊还好玩些!我耐下心哄他、开导他,可还是拧他不过,只好轻微地给他用了些幻蛊涎香,想利用幻蛊致人精神迷幻的副作用教他松懈心防,他果然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变得主动、热情……”

  非悯越说声音越低:“我很欢喜,我还傻傻地以为他爱上我了。”

  她凄然一笑,伸出舌尖,舔舐着我的耳朵,忽然一口咬住我的耳垂,咬掉一小片肉吞进口中,于齿舌间碾磨咀嚼,吃得唇角染血,一字一字地道:“你知道这贱男人在与我欢好时,嘴里唤着谁的名么?”

  她抓住我的头发,逼迫我看向她,那唇鲜红、脸惨白的模样,妖异阴森、状如鬼魅。

  “我连炼幻蛊都放弃了……”非悯松开我的头发,捂住了脸,低声咽泣。

  哭得片时,非悯突然甩出一巴掌恶狠狠地抽在我脸上:“你这张嘴真会骗人!说的话比唱歌还好听,做的事却比下蛊更阴损!你口口声声地跟我说你们是一家姐弟,一家姐弟,弟弟会把姐姐放在心里当作意|淫的对象么?你要不要脸?啊?你要不要脸?你若告诉我实情,我岂会搅进来沾腥惹骚、受此羞辱?你这般戏弄我,难道以为我好欺辱么?”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扇我耳光,直打得我耳中嗡嗡作响、口角丝丝渗血,头也愈发昏沉。

  假如生命只剩最后两个时辰,我不愿在非悯这个暴戾恣睢的恶魔身上浪费哪怕一个眼神、一滴唾沫。

  我任由她打骂折磨,浑不理会,既不看她,也不说话,只失神地望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大男孩。

  恍恍惚惚中,脑海里全是他在飞星楼上热血澎湃地说他的梦想是当天下第一的样子,他那么勤奋、那么努力,朝着这个目标坚持不懈地奋斗着。

  他的故事,该是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快意恩仇、仗剑天涯,也许还会遇到一位红颜知己,情投意合、白首同归。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地沉睡在异国他乡的破落驿栈里,永远不再醒来。

  他才十六岁,他本该拥有灿烂辉煌的未来啊……

  我早就意识到非悯动机不纯,明明有许多次机会可以避免,为何却让这一切发生了?

  如果早几日离开牧野城,如果没有给白氏送去那封信,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该死的是我不是他,是我做错了,从开始就做错了。

  非悯想是打得疲了,又在我身边坐下,轻轻地将头靠在我肩膀上,呢喃低语道:“姐姐,其实你猜对了,我接近他确有图谋。他练得的那一身至阳至刚的内力恰是培养幻蛊的绝佳饵料,我便想用他来炼幻蛊。”

  “我屈尊纡贵地来引诱他,换作从前遇到的那些软骨头,但教我勾勾手指,稍微给些甜头,他们便跟饿了几日的野狗似的流着馋涎舔过来巴结我、讨好我,便是有家有室的也从不落空,他们以为我年轻好哄,殊不知我看他们才是痴傻可笑。”

  非悯蔑笑一声,目光一转,望向拓跋飞,“偏偏他不睬我。”

  非悯咬着牙,眼底凝结起一缕阴鸷之气,俄而化作一笑:“可他越不睬我,我便越想瞧瞧他想得到我时的贱样儿,那一定有趣极了。我就想着何妨先跟他玩玩,然后再用幻蛊慢慢地吞噬他。”

  “我花了五年、整整五年的时间炼幻蛊,就差一点儿了……”

  非悯缩进我怀里,细声哽咽道,“我爹爹厌恶我,他常年不在家,回到家也只会打骂我,我有时真恨不得他死在战场上莫回来才好!青玄老儿也厌恶我,他只传功给苏秀,不传功给我,甚而连真正的武学教都不肯教我,只拿些最没用的医术来搪塞敷衍我!哼,他不教,我难道不会自己学么?”

  她攥紧了拳头,眸中精芒大盛:“待我炼成幻蛊,我看谁还敢再瞧不起我?”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竟然也动摇了!”

  非悯蓦地将拇指狠狠搋进我大腿的创口里,疼得我惨叫出声,浑身战栗,冷汗涔涔而下,脑子顿时醒寤许多。

  她紧盯着我,眼中激荡着恨与痛的星火,“自小我身边就全是男人,我讨厌男人,他们都又臭又硬。我遇到你,你不一样,你绵绵软软温温柔柔的,说的话就像看不见的触手一样往我心里钻,缠得我忍不住一直想、一直想,想到不惜推翻了自己的筹谋!可我现在再去想,却觉那些话比我爹的家法棍打在身上更疼、更耻辱!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你说盼着我和他好好相处,我信了,我也跟他好好相处了,为何却落得这般结果呢?姐姐,你知道么,我竟然不讨厌他,他吻我、抱我,与我融为一体的时候,我便将幻蛊忘得一干二净了……”

  非悯抱住我,埋头哭泣,她的眼泪洇湿了我胸前的衣衫,“我甚至心想,干脆跟你们走好了,反正回家也没意思……”

  非悯退开身去,一面痴痴地哭,一面冷冷地笑,自语般道:“没意思,好没意思……”

  她站起身来,走向拓跋飞,俯身将一粒药丸状的物什塞进了他嘴里,又以指关节在他喉头推了两下,再无流连,决绝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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