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彼岸花_藏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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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彼岸花

  frisep2321:09:46cst2016

  顾倾城闭上了眼睛,死在这个白莲花一般的女子手上,这样也……很好罢!

  胸口利刃被利刃刺入,皮肉绽开,血喷涌出来,却是一股钝钝的疼痛,顾倾城明白,那是“死灰”的毒麻痹了神经。

  他张开眼睛,只见谢羽依紧贴着他,她手中的琉璃刺入他的胸膛,他们的脸迟在咫尺,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的眉睫,嗅到彼此的呼吸,只是――真的可以看清彼此吗?

  笑容凝结在谢羽依的脸上,却有泪水从她眼眶中滑落,一滴,两滴,成串的滚落,如同珍珠滑过脸颊:“你觉得痛吗?觉得伤心吗?你当日将剑,一剑一剑刺入陆峻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忽然将琉璃拔起,又用力在顾倾城的胸膛上插了下去,在他身上再添一道深深的伤口:“纵横一世、高高在上的你,被一个武功远不如你的弱女子刺下去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觉?你是不是在后悔,后悔那日便不该将我从湖中救起?”

  她再度将琉璃拔起,琉璃尖带起顾倾城胸口的热血,喷溅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她的语声中带上了颤抖的哭腔:“你可知道当新婚丈夫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心如死灰的感觉?而今,我也要你尝尝,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声嘶力竭,用尽全力刺了下去,琉璃尖插入顾倾城的胸膛,几乎完全没了进去!

  紧握的琉璃割破了她的手掌,血流恣肆,在她手掌至手腕处蜿蜒流涌出树枝一样纵横的花纹。

  一滴眼泪,从顾倾城的眼中,慢慢流了出来。从头至尾,他都在无声的看着她,一刺,一刺,又一刺,琉璃刺入身体,反倒不觉得痛,心里纵有痛,他却无从表达,只能沉默。他眼里闪过千般复杂的表情,沉浸在伤痛中的她,是否能明白?

  “顾倾城。”他忽然听到她轻轻的唤他的名字,这好象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带着种别样的温柔,仿佛是白莲花在夜空中轻柔的开放。

  “顾倾城。”她轻轻的说,唇齿间如同含着珠贝。那一瞬,好象他们之间相处的所有画面,在两个人中间一幕幕回放,他从西湖水底将她救起,飞过一湖荷花;“当我将你从湖中救起时,你的洁白冷艳,就象这支白莲花。”他在画船之中,蓦然回首;他轻抚额间的狼爪伤痕,被她窥破隐私却没有杀她;西湖余晖中,两个人短暂凝视中,如同停滞的静好时光;藏镜人黄金之箭劲射向她时,他以柔软白莲力敌,白莲寸寸断裂;她落在藏镜人手上,被藏镜人要挟他自断右手时,他刺向自己右手的刀尖……

  “顾倾城,”她轻声的唤他,眼神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若是,西湖之上初见的时候,我们之间,没有那些纠结的过往,该有多好……”她惨笑一笑,却又摇头:“但如果那样,我们便不会相遇,也许,只有等来生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的凝视里,仿佛有无数白莲花,在次第开放,铺满天际,一直开到来生的彼岸……

  他漆亮的瞳仁中,忽然有刀光一闪!

  那道刀光如同闪电,忽发即收,一出即没,干净,利落,不带起一线血花。

  顾倾城的眼睛里,却满是震惊,讶异,与悲伤。彼岸莲花的景象消失了。谢羽依在他面前,缓缓的倒了下去,背上的衣襟,裂开一条极整齐锋利的切口,一条细细的红线现了出来。血珠如同珊瑚,从红线中涌了出来。

  谢羽依的身躯委顿,罗裙坠地,那一朵旷世惊艳的白莲,终将花残枝碎,香消玉殒。一个人,从她身后,缓缓的走了出来。

  淡紫罗衫,极柔极美却苍白之极的脸,细长的眼角,邪魅般的眼神。右手拖着一柄不足三尺的竹刀,刀尖只有淡红一线。

  顾倾城眼珠动了动,是薛怀夜!

  尽管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替他杀了仇人,顾倾城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恨不得冲过去,夺下薛怀夜手中的刀,砍下他刺向谢羽依的手!

  但是他只是冲了过去,步履踉跄,冲到谢羽依的身边,一把将她柔软的身子抱在了怀中。她的身子很轻,很轻,仿佛随时便可化羽飞去……

  “死灰”的毒,不知何时,已经解了。

  “羽依……”他颤抖着开口,将她的头按在胸口,他的胸口火烫,琉璃深深的刺入血肉,泪水却是冰凉:“你知不知道,当我中了‘死灰’的毒的时候,当我听你对我讲述你对陆骏的爱的时候,我才是心如死灰啊!如果可以,我愿意比剑时死在剑下的那个人,是我啊!只要你象爱陆骏那样爱我,那么,我死也值了!其实,我更嫉妒陆骏,他虽然死了,却比我幸福。”

  他喃喃着,目光悠远:“你知不知道,当我在西湖中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象枝遗世独立的白莲,那么清雅,脱俗,却又那么柔弱,无依,那时,我便想好好的保护你,一生一世。”

  “其实,我一早便知道你是长空剑谢航的女儿,当你用长空剑第一式‘燕子剪春水’意图偷袭我的时候,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就是陆骏的新婚妻子,谢羽依。”他低下头,指尖温柔的抚上怀中女子的脸颊:“我知道你从一开始接近我,便是想方设法想杀了我,而我,纵然知道这一切,却对你下不了手啊!”

  谢羽依在他怀中虚弱的笑了:“原来……原来从一开始,你什么都知道啊!原来我所有处心积虑的计谋,在你眼中,不过是一个孩童的儿戏……”

  “那晚我离开你的画船,用重金买通了天香水榭的常妈妈,一夜之间,当上天香水榭的花魁,我利用美丽的容颜和绝世的舞姿,来吸引到那里的江湖豪客,希望可以借助他们之中某个人的手,来将你除去。但象你这样的绝顶高手,要杀死你谈何容易?其实早在船上的时候,我便看出了冥泓对我的喜欢,我便利用了他对我的喜欢,在他第二次来找我的时候,对他下了控魂术失魂引,和‘死灰’之毒。”

  “那天晚上,在天香水榭,薛怀夜的出现,差点儿打乱了我的计划,他以十万重金要买下我的一夜,我只好设下美人关,将他拦下。这才让冥泓顺利的进入了我的绣阁,对他施术下毒。”

  顾倾城不由抬头看了薛怀夜一眼。

  那一眼看得极深。十四年不见的兄弟俩人,竟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境下相见。

  薛怀夜眼里的神色,仍和十四年前那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样,淡漠,无谓,藏着深不见底的敌意:“十四年了,大哥你还是这么怀疑我么?”他顿了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反倒觉得大哥你是为这女子意乱情迷,乱了方寸,不然以大哥之聪明机智,如何没有早点儿发觉这女子的种种可疑之处?”他斜睨了顾倾城怀中的谢羽依一眼:“她突然出现在天香水榭之时,我便有所察觉,十万两黄金,不过是我设下的诱饵,想要套出这女子身上的秘密。不过她倒机警得很,竟巧妙躲过了。”

  他冷冷一笑:“我岂能就此罢手?当晚我折回天香水榭,看到冥泓从她房间出来,如同失魂落魄般,提刀直奔临风阁,我便看出他是中了这女子的控魂术。我便又伏在她窗外等了很久,直到她出来,我便跟踪她来到洗心池,”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看了看手中的竹刀:“岂不正好救了大哥你一命?”

  顾倾城面无表情,道:“多谢。”薛怀夜倒是识趣,道:“看来我在这里,实在是个多余的人,不讨大哥欢喜的很,小弟这便告退。”他脸上仍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的退了下去。

  顾倾城直到他走的远远的看不见了,全身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只要薛怀夜在身侧,他总觉得象是被一条毒蛇窥伺,尽管这个人,是他的亲弟弟。

  谢羽依的身体,在他怀中渐渐冰冷,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顾倾城握紧了她的手指,她的手指透骨的冰凉,她的灵魂正在一点一滴从她身体里流逝,她美丽的眼睛,却在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他们是敌非友,终生无法靠近,因为,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陆骏。

  “最后,告诉我,藏镜人是……你吗?”顾倾城问出了心中最后的一个问题:“是你指使冥泓,在西湖上和洗心池中行刺,其实,真正幕后的藏镜人,是你,对吗?”他抱着她,抱得很紧,很紧:“即使藏镜人是你,我也不会恨你。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么恨我,如我爱你那般恨我……”

  谢羽依却缓缓的笑了起来。她笑的那么美,那么凄凉,临死前的一笑,竟是美得惊世骇俗,连月光都比不上她的笑魇。

  她嘴里轻轻的哼着一支歌,那支歌朦胧而深远,象是在遥远的水上,或者云雾的深处,象是穿透了今生来世:

  “只为你转身的一个凝视,我就为你祈盼一辈子。只为你无心的一个眼神,我就成了你的影子。幸福为何总是点到为止。我是你五百年前失落的莲子,今生只为你花开一次,多少人艳羡过莲的矜持,谁能看懂莲的心事?……”

  歌声渐落,花渐消。

  她的头在顾倾城怀中垂落。一支碧玉簪子,从她发间跌落,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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